追寻逝去的岁月散文
人们常说,岁月无影,一旦逝去,就再也无法追寻。
于是,人们常常叹息,叹息岁月的无常,又常常惆怅,惆怅逝去的岁月中留给我们心头无法抹去的孤独、忧伤。
然而,只要你认真去看,用心去想,总会发现逝去的岁月的一些痕迹。
春天,带着一丝欣喜,更带着一分希望,你在阳光明媚的照耀下,到老家的那所老宅前。抬头,看一看那曾经耀眼的红漆的木门,在暗黑色的窗棂,青灰色的屋檐下,只留下一些斑斑驳驳的暗红色。
记得吗?这扇暗红色的木门曾经是那么高,高得你踮着脚尖也摸不到它的腰。多少次,你端着一个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小的土瓷碗,盛满和自己的脸差不多颜色的面条,坐在门槛上,呼哧呼哧和着自己流下的鼻涕一起心满意足地吞进肚子里。那时候,在你的潜意识里,看着父母碗中那粗糙的金黄的难以下咽的玉米面粉做成的饭比较起来,你一直以为吃一碗面条就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了。
而今,依然站在门前,你不得不弯下自己的腰或者低下自己的头,因为那曾经无法够着的门楣一不小心就会撞着你的头了。望着满屋子的蛛网,还有那地上快速爬过的地虱婆,你再也闻不到那昏暗的厨房背后飘出的诱人的饭香了,你再也无法看到坐在堂屋中间那张重得无法搬动的黑漆木桌前的父亲的熟悉的脸庞了。
回过头,门前院子里那棵曾经枝繁叶茂、长满金黄色橘子的橘树,如今已经老态横生,干枯的枝丫上飘着几片蜷缩着的烂叶子,几颗瘦小的没有光泽的黄色的橘子,似乎在春风中无奈地摇着头,随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岁月,隐藏在那扇斑驳暗红的门里,刻在那棵苍老干枯的橘树的树皮里。
夏天,在一场暴雨后,彩虹映红人们的脸,你漫无目的的'走在小城里,走到那座已经经历了三百多年风雨的铁索桥上。锈迹斑斑的铁链已经重新取下,打上了防止生锈的黄油重新装了上去。那些曾经被战火烧得漆黑,踩上去就要断裂的桥板几经变身,如今已经被结实的据说是用来架设铁轨的枕木代替,当年走上去摇摇晃晃好像荡秋千一样的感觉已经当然无存,如今只有母亲轻轻摇晃摇篮的那一丝温柔了。
站在铁索桥中间,听那咆哮的大渡河水从耳畔呼啸而过,看那彩虹下的泸定城,已经像一个贫穷的农家孩子,脱下破烂的衣衫,不再光着脚丫奔跑在河边的沙滩上。如今,它是那么雍容华贵,宽敞的街道上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越来越高越来越艳丽的商铺像舞台上走秀的俊俏模特,在优美的乐曲中扭着自己丰腴的臀部,展示着自己的青春和活力。
如果不是那高高的羊圈沟上方那一座水塔并没有在记忆中改变模样,如果不是河西面那嵌入半山的观音阁并没有在童年时摸过的神像上失去神秘,你会忘记了那场将近响了八十年的枪声,还有耳畔永远呐喊着的二十二勇士的呼声。
岁月,镌刻在桥头那一块不知何时矗立着的康熙御碑里,同时也摇荡在那刻满沧桑的桥墩上。
秋天,在一场绵绵的细雨后。带着儿子,和自己一起漫步在乡间那条空气清新、飘扬着稻谷香的小路上。几经变迁,当初的泥泞小路,如今已经改变了模样,成了笔直的水泥路面。对面,走来了我的同事,和她的妻子带着自己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小孩子从我的面前跑过去了,又被我的同事叫回来了,拉到我的面前,教孩子叫我:“这个,是教过爸爸的老师,你要叫一声‘师爷’。”孩子天真的脸上透露出一丝不解,随即怯生生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师爷”,又蹦蹦跳跳着前去了。同事和我相视一笑,寒暄一句后各自散步去了。
走出几步,我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儿子,呵呵一笑,像是对儿子说,更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声:“居然有人叫我师爷了。”儿子则补充了一句:“怎么不是师爷,你看你都长那么多白头发了。”
回过头去看同事一家人的背影,才发现:岁月,原来留在一声问候里。回转头看看儿子,又发现:岁月,留在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的身体里。
冬天,放寒假回到家里。看到母亲没有在家,打电话问母亲在哪里,她告诉我她在广场上和几个老婆婆晒太阳。我问她有哪些老婆婆,她说:“哪些呐?就是你家干妈、你家二娘还有你家古大娘我们几个。”我“哦”了一声,放下电话。记忆中,这些人依然是年轻的模样,红润的脸庞,清脆的笑声,还有那庄稼地里忙忙碌碌的身影。
过了一阵,母亲回来了。推开门,走进家里,紧接着一句抱怨:“当初买房子也没有想到买一楼二楼,买到顶楼,爬都懒得爬。”我看着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母亲,想到的却是她两只腋下分别抱着一包水泥一口气跑上正在修建的平房的第七层,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而今,我买的房子只是在第六层啊。
但是,我马上就看到了母亲越来越显得矮小的身躯,还有那额头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皱纹,我才想到,这些记忆已经在二十五六年前了。
岁月,龟缩在母亲蜷缩的身体里,还隐藏在母亲那一声声急促的呼吸和咳嗽声里。
岁月,并非无痕,无影。但是,在不经意中,岁月总是在消逝。然而,只要你低下头、侧着耳,总能看到它的足迹,听到它的呼吸。